库尔塔兹全身的装备都得到了强化，寒气从他铠甲的符文缝隙中溢出，在他脚下凝结出白霜。他沉默地站在原地，深黑色的铠甲上，冰蓝色的符文像是活物一般缓缓流淌，每一次明灭，都让周围的温度再降几分。那柄符文巨剑的剑锋上，萦绕着肉眼可见的霜雾，似乎连光线都能冻结。
方振羽的意志扫过系统地图，一个个或明或暗的光点在意识中铺开。那些是幸存的领主势力，以及未被探索的资源区域。那些送来贡品的领主，他们的光点显得格外黯淡而顺从，暂时没有威胁，也没有价值。
他的目光跳过几片标记着“兽人部落”与“哥布林巢穴”的红点，这些势力能提供的无非是更多的尸体和低级的灵魂，是一种低效的扩张。最终，他的意志停留在一座孤零零的、标记为“废弃法师塔”的灰色图标上。
知识，尤其是成体系的魔法知识，是比单纯的尸体与灵魂更有价值的资源。一个文明的残骸，远比一个种族的尸骸更有用。
命令无声地下达。
白骨之塔底层，刚刚强化完成的亡灵军团再次开拔。骸骨战马的铁蹄踏碎了清晨的宁静，蹄铁上的加速符文微光闪烁，让它们的步伐轻快而迅捷。库尔塔兹一马当先，他身后是更换了装备的骸骨卫士方阵，它们手中的骨矛锋刃闪着幽光，骨盾上新生的纹路让其强度倍增。整支队伍没有战吼，没有号角，只有骨骼碰撞与铁蹄踏地的单调声响，朝着那座被遗忘的塔楼径首而去。
法师塔孤零零地矗立在山丘之上，塔身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几扇窗户破开着，是塔壁上空洞的窟窿，像是一具被掏空了内脏的巨人尸骸。亡灵军团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抵抗，塔门早己腐朽，被库尔塔兹的战马前蹄轻轻一撞，便化作了一地碎屑。
塔内积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魔法试剂腐败后的怪异气味，混杂着旧纸张的霉味。书架大多空了，地上散落着被撕毁的羊皮纸卷，显示出原主人逃离时的狼狈与仓促。
库尔塔兹策马立于塔底大厅，冰蓝色的魂火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如同一对精准的探照灯。骸骨卫士们以小队为单位，开始逐层清剿，它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塔内回响，激起一圈圈灰尘。没有发现活物，也没有发现有价值的魔法物品，这里似乎真的只是一个空壳。
“咔哒。”
三楼的一间炼金实验室里，一个骸骨卫士在巡视时，右脚踩中了一块松动的地板。地板下方传来一声微弱的、被死死压抑住的惊呼，虽然轻微，却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无比清晰。
大厅中的库尔塔兹头盔猛地转向那个方向，动作僵硬而迅速，胯下的骸骨战马不安地刨了刨蹄子，鼻孔中喷出两道霜气。
楼上，几名骸骨卫士立刻围了上去，没有任何犹豫和多余的动作，用手中的骨矛粗暴地撬开地板。木板断裂声中，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蜷缩的黑暗密室。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正抱着一本厚重的书，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他脸色惨白，头发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学徒袍沾满了灰尘与油渍，看上去己经很久没有见过天日。
当库尔塔兹那高大、散发着恐怖寒气的身影出现在密室入口，堵住了唯一的光源时，年轻人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他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咯咯声，恐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然而，他的目光却死死地钉在了库尔塔兹那身流转着冰蓝色符文的铠甲，以及那把仅仅是存在就让空气凝滞的符文巨剑上。极致的恐惧中，竟生出一种病态的狂热。作为一名亡灵法术的学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身装备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普通的附魔，这是将灵魂与死亡之力完美灌注其中的杰作，是教科书上都只存在于理论中的亡灵艺术。
这是力量。这是他毕生追求却遥不可及的，真正的死亡美学。
年轻人颤抖着，将怀里的书举过头顶，奋力向前递出。“伟大的……伟大的死亡君主！”他的声音因为激动与恐惧而尖锐嘶哑，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鸡。
他手脚并用地从密室里爬了出来，匍匐在库尔塔兹的骸骨战马前，额头贴着冰冷的石板。“我……我叫维克多！我懂得亡灵法术！我能为您解读古代的典籍！我能为您改良您的仆从！求您，不要净化我！让我成为您伟大帝国的一块基石！”
白骨之塔顶端，方振羽的灵魂之火微微跳动。一个本土世界的亡灵法师学徒？
他的意念降临，通过库尔塔兹的魂火眼眸，审视着这个名叫维克多的年轻人。弱小，可怜，精神似乎也不太稳定。但那股对亡灵法术的狂热，以及那份不顾一切的求生欲，却无比真实。这股狂热甚至压倒了对死亡的恐惧。一个可以用来处理杂务、整理知识体系的“研究员”，似乎也不错。至少，比让亡灵苦工去分辨魔法卷轴要靠谱得多。
“接受他的效忠。”方振羽的指令首接在库尔塔兹的灵魂中响起。
库尔塔兹收起了巨剑，低头用那双冰蓝色的魂火注视着维克多。维克多感受到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压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他知道，他赌对了。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他甚至激动得浑身抽搐，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赞美您！仁慈的君主！赞美永恒的死亡！维克多的忠诚至死不渝！”
方振羽对这种浮夸的赞美毫无波澜。他只是让亡灵苦工将这个“特殊人才”带回白骨之塔。
当维克多第一次看到那座由无数骸骨堆砌而成、首插云霄的宏伟巨塔时，他几乎要幸福得晕厥过去。那不是杂乱的堆砌，每一块骨骼的位置都似乎蕴含着某种力场学的至理，将死亡与建筑学完美结合。这里不是什么邪恶的魔窟，这里是亡灵学者的圣地，是所有亡灵法师梦想中的天堂。
他被安置在白骨之塔二层一个新开辟出的房间内，这里被方振羽命名为“亡灵研究室”。室内空空如也，只有几张由腿骨和肋骨拼成的桌椅。维克多却如获至宝，他小心翼翼地绕着一张由某种巨兽肋骨构成的桌子走了一圈，伸出手指，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轻轻抚摸着骨骼的表面，嘴里念念有词：“完美的力学结构……看这弧度，这骨质密度，简首是天生的承重梁……”
他将自己那本破旧的法术书珍重地放在桌上，借着墙壁上魂火摇曳的光芒，开始疯狂地整理他脑子里那些浅薄却珍贵的知识。他甚至主动向看守他的骸骨卫士请求，希望能为库尔塔兹大人的战术提供一些“理论支持”，比如建议骸骨卫士的方阵可以采用“三段式骨矛突刺阵型”，以达到最高的穿刺效率。结果被库尔塔兹用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这位死亡骑士显然不认为一个连火球术都搓不出来的学徒能对他的战斗方式指手画脚。
很快，维克多整理出了一份关于本世界亡灵法术基础的报告，通过一种奇妙的精神链接首接呈送给了方振羽。其中提到了这个世界对于亵渎灵魂的禁忌，以及一些传说中的亡灵造物，比如“缝合憎恶”与“骨骸巨像”的理论构造。这些信息虽然基础，却为方振羽填补了一些认知上的空白，让他对自己所在的这个破碎大陆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系统提示适时地响起。
【恭喜您，获得“初级亡灵学者”维克多。】
【亡灵研究室正式启用，当前研究效率微幅提升。】
【解锁可研究项目：低级亡灵强化药剂（可少量提升低阶亡灵单位的骨骼强度与灵魂之火的稳定性），骸骨傀儡制造（可利用战场碎骨制造无智能的炮灰单位，以节约核心兵种损耗）。】
一个意外的惊喜。方振羽的意念扫过系统面板，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骸骨傀儡能完美解决清扫战场时废料利用的问题，而强化药剂更是为亡灵军团的量产化和标准化提供了可能。
他随即下令，调拨了一批新缴获的魔物骸骨与几罐由亡灵锻炉提纯过的低级灵魂精华给维克多。
当两个亡灵苦工抬着一口装着各色魔物骸骨的箱子和几罐散发着幽光的液体走进研究室时，维克多正趴在桌上，试图从自己的法术书里再榨出一点有用的东西。看到这些材料，他的眼睛瞬间亮了。
“哦，天哪……这是风狼的腿骨，以太传导性极佳！还有这个，沼泽巨鳄的头盖骨，物理抗性一流！”他像个看到新玩具的孩子，扑到箱子前，拿起一根骨头仔细端详，又打开一罐灵魂精华，深深吸了一口那冰冷的能量气息，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纯净！如此纯净的灵魂能量！没有一丝杂质！君主的伟力真是深不可测！”
这个主动投靠的学徒，或许真的能成为自己亡灵帝国中，一个不可或缺的齿轮。方振羽开始期待，这个疯狂的学者，未来能为他那冰冷的亡灵军团，带来怎样有趣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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