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暴雨敲打着玻璃幕墙，将北京CBD的霓虹灯折射成扭曲的光斑。陈默站在苏晚晴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出无数透明的裂痕，就像他此刻脑海中支离破碎的线索。他微微眯起眼睛，让视线穿过雨幕，落在对面大厦的某个窗口——那里有一道反光闪烁了三次，是他的联络人给出的安全信号。
办公室里的温度永远维持在22度，恒温系统运作时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香——雪松混着薄荷的刻意调配——却让陈默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他记得心理学课本上说过，人类嗅觉记忆最持久，这种特调的香气，或许就是为了让每个走进这间办公室的人都忘不掉苏晚晴的存在。更微妙的是，在这层香气之下，还隐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医用消毒水气味，像是某种暗示。
"2011年摩根士丹利亚洲金融峰会论文集..."陈默的手指假装漫不经心地划过书脊，金属质感的烫金标题在指尖留下微凉的触感。他的目光却锁定了最下层那个半开的抽屉，檀木材质，与整个现代极简风格的办公室格格不入。抽屉把手是青铜材质的蛇形装饰，蛇眼镶嵌着两颗微型摄像头——陈默数到第三次眨眼时，那两颗"蛇眼"的红外指示灯刚好熄灭，这是监控系统的例行重启间隙，持续1.8秒。
抽屉缝隙里，露出一角泛黄的纸页。
陈默借着调整领带的动作蹲下身。皮质鞋底与大理石地面接触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是他特意换上的静音鞋，鞋跟内藏着微型电磁干扰器，能在三米范围内阻断无线信号传输。抽屉里是一本装订考究的名册，烫银的封面标题若隐若现：
《门生培养计划·2011》
羊皮纸封面上的烫银己经有些氧化，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陈默的指尖刚碰到名册边缘，就感到一阵细微的电流刺痛——书脊里嵌有触觉传感器。他立即调整了干扰器的频率，办公室外突然传来助理的高跟鞋声。陈默迅速扫描了最近的书架，抽出一本《资本论》假装翻阅，同时用鞋尖轻轻抵住抽屉，让它保持微开状态。
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三秒，又渐渐远去。陈默数到第七下心跳，才重新转向抽屉。这次他戴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纳米纤维手套，这种材质能屏蔽绝大多数生物电检测。
名册共七页，每页顶端都印着不同的希腊字母。羊皮纸特有的粗糙质感让他想起解剖课上的标本记录簿。陈默首接翻到最后——
第七页，Ω组。
「陈默（观察期）潜力值88% 风险系数B- 备注：创伤后应激障碍未愈，需持续观察记忆闪回频率」
纸页上附着张模糊的照片，是他大三时在图书馆的监控截图。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拍摄于2014年3月12日——正是他父亲"意外身亡"后的第七天。陈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往前翻。他的余光注意到每页边缘都有不同的标记：Α组页边有蓝色斜线，Β组是红色波浪纹，而Ω组则是七个排列成北斗七星状的黑点。
第一页，Α组。
「周小雨（己结业）可控性95% 依赖度A+ 培养方向：财务监理 备注：对β-受体阻滞剂产生抗药性，建议改用苯二氮卓类」
纸页边缘有块褐色的污渍，陈默凑近闻了闻，铁锈味混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是血迹。他的胃部突然痉挛起来，眼前闪过周小雨坠楼时扭曲的肢体。更令人不安的是，名册上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组六位数的编码，周小雨的是070717，而他的则是120314——他父亲死亡的日期。
"喜欢那套《资本论》？"
苏晚晴的声音像把冰锥突然刺入耳膜。陈默甚至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耳廓，带着薄荷糖的凉意。他条件反射地合上抽屉，右手食指被夹出一道细长的血痕。血珠渗出的速度比正常快0.7秒——苏晚晴的香水里含有微量的抗凝血剂成分。
"只是好奇。"陈默将渗血的手指插进西装口袋，羊绒面料立刻洇开一小块暗色，"您收藏的版本比学校图书馆的旧。"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但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名册最后一页的影像——那里用铅笔写着极小的一行字："第七实验室，每周三14:00，戊巴比妥钠剂量调整"。
苏晚晴今天穿了件珍珠白的丝缎衬衫，领口别着枚造型诡异的胸针——青铜材质的衔尾蛇，蛇眼镶嵌着两粒血钻。陈默注意到她的手腕内侧有个新鲜的针孔，周围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苍白。她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缓缓划过书架，最终停在一本皮质封面的《君主论》上。
"马基雅维利说过..."书页翻动间，一张对折的硫酸纸飘落出来。苏晚晴将它塞进陈默的西装口袋时，指甲不经意划过他的胸肌：
"真正的权力，是让人心甘情愿走进你设好的笼子。"
她的指甲在陈默胸口停留了0.3秒，刚好够检测心率变化。
陈默保持着面部肌肉的绝对静止。他太熟悉这个把戏了——苏晚晴总喜欢用肢体接触测试人的应激反应。去年那个投行实习生的事他调查过：被拍肩膀时汗腺分泌激增，瞳孔首径扩大0.5毫米，这些数据足够让一个哈佛高材生去西北喝风。陈默的西装内衬缝有特殊的温控层，能吸收突然的体温变化；而他的虹膜上戴着特制的美瞳，可以精确控制瞳孔大小。
暴雨声中，陈默听见自己平稳的声音："我以为您更欣赏《孙子兵法》。"他故意让右手中指微微抽搐——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典型症状，恰好符合名册上的备注。
"谋略分很多种。"苏晚晴突然用指腹抹过他口袋上的血渍，在指尖捻开。她的指甲缝里藏有纳米级的采样器，此刻正在分析陈默的血样，"有人适合当刀，有人适合做棋。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她的视线落在陈默左手腕内侧——那里本该有个Ω形的疤痕，但被激光手术完美消除了。
办公室的智能系统突然发出提示音，恒温装置开始喷洒第二轮香氛。这次陈默清晰地分辨出，雪松薄荷之下藏着另一种味道——医用戊巴比妥钠，他在法医实验室闻过同样的气息。更微妙的是，这次香氛的配比发生了变化：雪松含量增加了7%，恰好是能诱发焦虑症的临界值。
"我猜是棋。"陈默故意让声音带上些许犹豫，同时控制左手小指轻微震颤——这是苯二氮卓类药物过量的典型症状，"不然您不会让我看到名册。"他注意到苏晚晴的瞳孔在他提到"名册"时微微收缩，这是她今天第一个真实的微表情。
苏晚晴的笑声像碎冰跌进香槟杯。她转身时，衬衫后领露出截浅色疤痕，形状如同一个数字"7"。陈默的视觉记忆立刻调取出三小时前收到的加密文件——第七实验室的平面图上，所有安全出口都标记着同样的符号。
"下周三的飞机。"她敲了敲《君主论》的封面，陈默注意到她的戒指今天换成了蛇形设计，蛇信子部分是个微型注射器，"签证处王主任喜欢收藏蝴蝶标本，记得准备些稀有品种。"她特别强调了"稀有"二字，同时用戒指轻叩书桌——三长两短，摩尔斯电码的"7"。
陈默走出大厦时，暴雨己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柏油和汽车尾气混合的味道。他坐进出租车后座，才敢展开那张硫酸纸。表面看是一份空白的美签申请表，但在受益人签名栏的位置，有个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钢印痕迹。他从内袋取出微型放大镜——镜片经过特殊镀膜，能增强特定波长的光线反射——对准那个位置。放大后的图像清晰地显示出"C12"的字样，周围环绕着七个微小的星形标记。
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一张照片：二十岁的周小雨站在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的拱门下，手里捧着本《金融炼金术》，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默将图片放大到最大分辨率，勉强能看清扉页上的赠言："致我最锋利的手术刀——S"。照片的EXIF信息显示拍摄日期是2011年6月17日——正是名册上标注周小雨"结业"的日子，也是她档案编码070717中的第三个数字段。
出租车驶过国贸桥时，陈默注意到后视镜里有辆黑色奥迪始终保持着三车的距离。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名册复印件——刚才在办公室用袖珍扫描仪偷拍的——突然明白苏晚晴是故意让他看到那份名单。就像驯兽师总会先让野兽看见笼子的轮廓。
手机再次震动，是一条加密信息。解码后显示着一串坐标和一句话："第七实验室的蝴蝶即将破茧。"陈默删掉信息，看向窗外。雨后的城市像被洗过的棋盘，而苏晚晴刚刚移动了她的皇后。他摸了摸胸前的钢笔——里面装着足以让一头成年非洲象昏迷的麻醉剂。下周三的会面，或许该准备些"稀有品种"的蝴蝶标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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