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城市的灯火在厚重的雾气中晕染开来，像是被水浸过的照片，模糊而遥远。整座城市仿佛被笼罩在某种无形的压抑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陈默缩了缩脖子，将黑色连帽衫的帽檐压得更低，整个人几乎要缩进阴影里。他快步穿行在狭窄的巷弄中，皮鞋踩在湿滑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不得不放轻脚步，像一只谨慎的夜行者。
呼——吸。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白色的呼吸雾气在潮湿的空气中短暂显现，随即被一阵穿堂风吹散。他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这是长时间在户外活动留下的本能反应。
远处，警笛的蓝红光芒穿透浓雾，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那声音忽高忽低，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陈默的心猛地一紧，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人在追捕，或者有搜查行动正在进行。
他不敢在原地停留，立刻转身拐进另一条更窄的巷子。这里堆满了杂物和废弃的家具，浓重的霉味几乎令人窒息。他贴着墙壁移动，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必须甩掉可能的追踪者，他告诉自己，时间不多了。
转过一个锈迹斑斑的街角，他看到远处路灯下站着一个醉汉。那人摇摇晃晃地打着电话，声音含糊不清，却足以让陈默的脚步放得更轻。夜视能力在这一刻变得尤为重要，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周围的环境。
终于，他看到前方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门洒在潮湿的地面上，与街道上的阴冷形成鲜明对比。那光亮像一只温暖的手，短暂地抚慰着旅人的疲惫。
陈默推门而入，门上的蜂鸣器发出一声短促的响声。店内的音乐声立刻柔和下来，只剩下收银台后播放广告的背景音。昏昏欲睡的店员抬起头，隔着厚厚的玻璃窗打量着这个深夜闯入的陌生人。
“先生，要买东西吗？”店员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嗯，随便看看。”陈默轻声回答，尽量不引起店员过多的注意。
他迅速扫视了一圈——收银台前站着个打着瞌睡的店员，角落里有个醉汉正对着泡面发呆，除此之外，店里空荡荡的。几个顾客站在货架前驻足，但他们的注意力显然不在陈默身上。
陈默走向最里侧的饮料货架，假装挑选着一罐能量饮料。他的目光却透过货架的缝隙，警惕地观察着街道上的动静。几分钟过去，确认没有可疑人员后，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便利店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带来一阵冷风，也打破了店内的沉闷。
“欢迎光临。”店员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甚至没抬头。
一个熟悉的味道飘进陈默的鼻腔。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香气。他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是林薇。
陈默的呼吸几乎停止。他微微侧身，借着饮料架的遮挡望过去。果然，林薇正站在洗手间的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粉饼盒。她化着淡妆，但眼角的余光显示她刚睡醒，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
林薇的出现让陈默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自己己经摆脱了追踪者，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她。但转念一想，也许这正是命运的安排。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继续挑选着罐头。
林薇的香水味越来越浓。她似乎心情不错，嘴里还哼着一首陈旧的流行歌曲。那旋律陈默有些熟悉，像是90年代的某首老歌。她轻轻拍打着粉扑，突然，粉饼盒的夹层松动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滑落出来，飘到了地上。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林薇蹲下身去捡，她的动作优雅而熟练，仿佛这己经是家常便饭。
就在这一瞬间，陈默看清了照片上的内容——三个年轻女孩站在北大校门口，笑容灿烂。背景是90年代末的建筑风格，校门上方挂着“北京大学”的牌匾，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最左边的女孩扎着马尾辫，眉眼间透着稚气，穿着当时流行的花衬衫，应该是学生时代的林薇。陈默记得，那是大约十年前的照片了。中间的女孩戴着黑框眼镜，表情严肃，认真地看着镜头，陈默一时没认出来。而最右边的女孩留着齐耳短发，下颌处贴着一块纱布，隐约可见一道新鲜的伤口。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道伤口的位置，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许知远标志性的疤痕。
“怎么会......”他在心中惊呼。
许知远明明是个高大强壮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张女生合影里？除非......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陈默脑海中成形：许知远曾经是女人？或者说，现在的许知远，根本不是照片上这个人？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发冷。如果真是这样，那意味着什么？一个男人冒充女性，然后以许知远的身份生活了这么多年？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深层次的秘密。
林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货架方向。她的目光锐利而警觉，像一只受惊的猫。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紧，迅速低下头，假装在寻找罐头。
“奇怪......”林薇嘀咕了一声，将照片重新塞回粉饼盒，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镜中的她，眼神比刚才更加锐利，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陈默屏住呼吸，等待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林薇拎起包包，看了眼手表，己经是凌晨一点多。她推开门，高跟鞋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陈默迅速跟上，保持着安全距离，借着便利店外的灯光和夜色的掩护尾随其后。
外面的雾气更浓了，能见度不足十米。林薇的高跟鞋声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他必须更加小心，任何一点声响都可能暴露他的位置。
转过两个街区后，林薇突然加快了脚步。陈默心头一紧——难道被发现了？他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却又强迫自己继续前进。林薇的背影在浓雾中显得有些仓促，这不像是她平时的步态。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继续跟踪时，林薇闪进了一栋老旧公寓楼。楼体斑驳，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楼下的路灯被浓雾吞噬，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窗户轮廓。
陈默等了片刻，才悄悄跟进去。楼道里灯光昏暗，只有尽头的声控灯偶尔闪烁一下。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深褐色的砖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混合着老旧家具和生活垃圾的酸腐气味。走廊两侧挂着密密麻麻的单元门牌，数字己经模糊不清。
他听到三楼传来关门声。
踮着脚尖上到三楼，陈默贴在304室的门外，屏息倾听。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每一下都像是在敲响警钟。
里面传来林薇的声音，她的声音比在便利店时更加清晰，带着某种刻意压制的激动：“东西我带来了......没错，就是那张照片......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接着是一个低沉的男声，但声音太小，陈默听不清内容。那声音与许知远平时说话的语调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突然，房间里传来争执声，随后是“啪”的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陈默正想凑近些，却听到林薇提高了音量：“你以为销毁照片就有用吗？许知远的秘密早晚会暴露！”
许知远？！
陈默的心脏狂跳。难道房间里的人是......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在寂静的楼道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房间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谁在外面？"那个男声厉声喝道。
陈默暗叫不好，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到房门被猛地拉开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首接冲向楼梯。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愤怒的咒骂：“拦住他！”
陈默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在二楼拐角处差点撞到一个提着垃圾袋的老太太。他侧身闪过，继续向下冲。
冲出公寓楼后，陈默钻进错综复杂的小巷。身后的追兵似乎被甩开了，但他不敢大意，又绕了好几个圈子才停下来喘气。
靠在潮湿的砖墙上，陈默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张照片。
三个女孩......许知远的疤痕......林薇的异常反应......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现在的许知远，很可能不是照片上那个人。那么真正的许知远在哪里？这个冒牌货又是谁？
更可怕的是，林薇显然知道些什么，但她为什么现在才拿出这张照片？她到底在谋划什么？
远处传来警笛声，将陈默拉回现实。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决定先离开这个危险区域。
但在离开前，他最后望了一眼那栋老旧的公寓楼。在三楼的某个窗口，隐约可见两个人影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陈默握紧拳头，转身融入夜色中。
这场游戏的棋盘，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而那张意外发现的老照片，或许就是揭开一切谜团的关键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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