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瓷砖缝里掺着陈年水渍，苏晚的手指甲抠进那些暗褐色的纹路，仿佛要自己嵌进这冰冷的地底。验孕棒的塑料外壳硌着掌心，她突然抓起砸向镜面—“哗啦”一声脆响，破碎的镜片划破脸颊，血珠滴在验孕棒的红杠上，洇开一片鲜红。
手机在此时振动，屏幕亮起厉霆琛的名字。
“在哪。”电话接通的瞬间，男人的声音裹着电流刺过来，背景里有钢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半小时前监控显示你离开别墅，现在立刻回来。”
苏晚盯着镜中自己破碎的倒影，右眼角的泪痕顺着下颌线往下爬，“我在......”她开口时才发现嗓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厉先生，我需要一点时间——”
“需要时间？”钢笔尖突然刺破纸页，电流里迸出细碎的锐响，“是需要时间处理你手里的验孕棒，还是需要时间逃跑？”
苏晚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现在，把地址发给陈叔。”厉霆琛的声音突然放轻，却比暴雨前的低气压更令人窒息，“如果你想让你弟弟的透析费断在今天上午十点十七分的话，可以试试继续躲。”
手机从掌心滑落，苏晚跪在碎玻璃中摸索，膝盖被划出细长的血口。屏幕上跳出陈叔的消息：“苏小姐，先生在书房等您。”定位显示的别墅地址像个黑色的漩涡，要把她吸回那座金丝笼。
快捷酒店的走廊弥漫着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苏晚攥着染血的纸巾走过302房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钥匙卡刷门声。她下意识回头，看见一个穿灰色连帽衫的男人正低头插房卡，后颈露出半枚褪色的狼头刺青——那个图案，和她弟弟住院部楼下的混混头子一模一样。
心脏狂跳着撞向肋骨，苏晚冲进安全通道狂奔而下。阳光刺破楼梯间的小窗，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像极了昨夜厉霆琛书桌上那份《生育协议》的条款：第七条，乙方受孕后需立即通知甲方，擅自处理胎儿视为违约，赔偿金额按受孕日起每日递增百分之五......
出租车在别墅区门口停下时，苏晚的指尖还在发抖。铁艺大门缓缓打开，喷泉池里的镀金天使雕像俯瞰着她，翅膀上的水珠折射出冷冽的光。陈叔撑着黑伞等在台阶下，目光扫过她脸上的伤痕，递来的热毛巾里掺着碘伏的气味。
“先生在书房。”老人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苏小姐，有些事......早面对比晚面对好。”
书房的胡桃木门半掩着，厉霆琛的侧影映在暗金色的窗纱上。他指间夹着支雪茄，烟灰落在《英国王室继承法》的书页间，烫出焦黑的洞。听见脚步声，他缓缓转头，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像淬了冰的手术刀，在苏晚脸上的伤口和她攥紧的拳头上来回游走。
“坐。”他指了指书桌前的皮椅，声音里带着某种危险的平静，“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去买验孕产品。”
苏晚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一个月前的深夜，厉霆琛醉酒后把她抵在落地窗上，月光穿过他汗湿的睫毛，在她小腹上投下颤动的阴影。那时她还以为，这个男人偶尔流露的脆弱是某种转机。
“我......”喉咙像塞着浸了冰水的棉花，“只是例行检查，毕竟协议里说——”
“例行检查？”厉霆琛突然冷笑，雪茄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火星溅在他无名指的家族戒指上，“需要赤脚跑三条街去买最便宜的验孕棒？需要躲在钟点房里哭到脱水？苏晚，你当我是傻子？”
“怀了我的种，还想带着他跑？”
厉霆琛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苏晚被恐惧冻僵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带着洞穿一切的森然寒意，瞬间将她钉死在原地！
苏晚猛地抬头！
清晨略显刺眼的阳光下，厉霆琛高大的身影如同最坚固的囚笼，将她彻底笼罩。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此刻正牢牢锁在她惨白惊恐的脸上，里面翻滚着她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风暴——惊怒、难以置信、一种被冒犯的滔天戾气，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的惊悸？
那目光太具穿透力，仿佛能看穿她单薄衣物下隐藏的秘密，看透她手中紧攥的那个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药店塑料袋！
苏晚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冻结成冰！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她下意识地将攥着塑料袋的手猛地藏到身后，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却如同在厉霆琛眼底那片风暴上浇了一桶滚油！
“藏什么？”厉霆琛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他猛地向前一步，巨大的阴影瞬间将苏晚完全吞噬！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滔天的怒意，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让她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
他伸出手，那骨节分明、带着掌控一切力量的手，如同鹰爪般，精准地、不容抗拒地扣住了苏晚藏在身后的手腕！
“啊！”苏晚痛呼出声，手腕像是要被捏碎！巨大的惊恐让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疯狂地挣扎起来！“放开我！厉霆琛你放开我！”
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不顾一切地踢打、撕咬，赤着的脚胡乱踢在他笔挺昂贵的西装裤上，留下脏污的痕迹。泪水混合着绝望的嘶喊，在清晨寂静的街头显得异常凄厉。
“滚开！别碰我！！”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另一只自由的手疯狂地捶打着他禁锢的铁臂，指甲在他冷硬的小臂上划出血痕。
然而，她的反抗在厉霆琛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螳臂当车。他轻而易举地将她挣扎的双手反剪到身后，用一只大手就牢牢钳制住！另一只手则粗暴地夺过了她死死攥在手里的那个药店塑料袋！
塑料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不！还给我！！”苏晚目眦欲裂，看着那个决定她命运的小袋子落入恶魔的手中，发出凄厉绝望的尖叫！她不顾一切地扭动着身体，试图去抢夺，却被厉霆琛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厉霆琛看也没看她那濒临崩溃的挣扎和哭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此刻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冰冷地扫视着塑料袋里的东西——两盒不同品牌、包装廉价的验孕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厉霆琛捏着塑料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塑料薄膜发出细微的呻吟。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下颌线绷紧到了极致，如同刀削斧凿般冷硬。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惊涛骇浪瞬间翻涌到了顶点！震惊、暴怒、被算计般的戾气，以及一种极其复杂、连他自己都难以分辨的、冰冷的审视，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苏晚被他身上骤然爆发的、几乎要将空气都冻结的恐怖气场彻底震慑住，所有的挣扎和哭喊都卡在了喉咙里。她像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鸡，只能睁大那双被泪水模糊、充满极致恐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等待着他最终的审判。
他会怎么做？当场掐死她这个胆敢“携带私逃”的工具？还是立刻将她拖去医院，强行抹杀掉这个不该存在的“错误”？
巨大的恐惧让她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冰冷的心脏，又在瞬间被冻结！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因为恐惧而打颤的咯咯声。
然而，厉霆琛并没有如她预想中那般立刻爆发雷霆之怒，或者做出任何残忍的举动。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塑料袋里的验孕棒，足足看了有十几秒。
那十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每一秒，苏晚都感觉自己像是在地狱的油锅里煎熬。
终于，厉霆琛猛地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所有的惊涛骇浪都被强行压制下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和绝对的掌控。他没有再看苏晚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需要处理的物品。
他拽着被反剪双手、几乎无法站稳的苏晚，如同拖着一个没有生命的麻袋，大步流星地走向那辆如同蛰伏猛兽般的黑色宾利。
车门被粗暴地拉开。
“进去。”冰冷的声音，如同机器下达指令，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苏晚被他毫不留情地塞进了后座。身体撞在冰冷的真皮座椅上，带来一阵钝痛。她像一滩烂泥般在座椅里，头发凌乱，脸上泪痕交错，眼神空洞绝望，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剧烈喘息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厉霆琛紧跟着坐了进来，砰地一声重重关上车门！巨大的声响在密闭的车厢内回荡，震得苏晚心脏猛地一缩。
“开车。”他对着前座的林助理命令，声音冷硬如铁，“去医院。圣玛丽安妇产中心。联系王院长，准备最顶级的检查设备和VIP通道。现在，立刻！”
“是，厉总！”林助理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发动了车子。宾利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窜了出去！
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苏晚压抑的、细碎的啜泣声。
厉霆琛靠在另一侧的车窗边，侧脸对着苏晚，线条紧绷冷硬，如同覆盖了一层寒冰。他不再看她，只是拿出手机，快速地拨打着电话，声音冰冷地交代着医院的事宜，每一个指令都精准、高效，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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