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消毒水气味,像凝固的冰锥,塞满了苏晚的鼻腔和喉咙。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胃部深处撕裂般的钝痛。意识在强力镇静剂和剧痛的双重绞杀下,沉浮于一片粘稠的黑暗边缘,仅靠着身体本能的抽搐和窒息感,维系着一点濒死的知觉。
那从天而降的透明牢笼,如同巨大的水晶棺椁,将她彻底封存在一个充满污秽、血腥和绝望的狭小空间里。视线被粘着呕吐物残迹的罩壁扭曲,只能模糊地看到外面晃动的人影,如同隔着一层污浊的毛玻璃观看地狱的景象。
“呃……”又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伴随着胃部的痉挛翻涌上来,却被体内狂暴的药力死死压制,只在喉咙深处发出濒死的呜咽。身体在束缚带中徒劳地绷紧,如同搁浅的鱼。被粗暴擦拭过的脸颊和脖颈,残留着消毒湿巾摩擦带来的火辣痛感。
“胎心……48……40……还在掉!”防护服下传来一个模糊但带着惊惶的声音,穿透了隔离罩的嗡鸣。
“宫内复苏药物无效!准备紧急……”
“不行!孕周太小!强行干预母体风险太大!胎心太弱,复苏希望渺茫!”另一个更急促的声音打断,带着不容置疑的绝望判断。
胎心……
48……40……
这些冰冷的数字,透过防护服模糊的传递,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晚沉沦的意识边缘!那代表着……那个“异物”……那个她恨之入骨却又莫名被其心跳牵动的东西……正在死去?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的空虚感,伴随着更强烈的恶心和眩晕,猛地攫住了她!不是悲伤,不是恐惧,是一种更深沉的、如同灵魂被强行剜去一块的……剥离感?
“不……不能……”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从她干裂带血的唇间溢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抗拒什么。
“先生命令!不计代价保住胎儿!”张管家刻板却穿透力极强的声音,透过隔离罩的通讯系统传来,如同最终的审判。
“来不及了!胎心……35……30……胎动消失!宫内复苏失败!”防护服内的声音带着一丝崩溃的颤抖,宣判着冰冷的结局。
“25……20……15……”报数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绝望。
“10……5……”
“胎心……归零。”
最后两个字,如同冰锤落下,砸碎了隔离罩内最后一丝嘈杂。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降临。
仪器上,那条代表胎儿生命的曲线,彻底拉首,变成一条冰冷、无情、贯穿屏幕的首线。刺目的红色报警灯依旧在闪烁,但那急促的闪烁,此刻却像是在为一场无声的死亡敲响丧钟。
隔离罩内,两个穿着厚重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透过模糊的面罩,能看到他们眼中巨大的震惊和……一丝如释重负的茫然?对一件注定报废的“精密仪器”的惋惜?
苏晚的意识,在这片死寂和那个冰冷宣判中,被猛地拽向更深的深渊!
眼前的一切骤然扭曲、旋转!冰冷的消毒水气味被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取代!她感觉自己坠入了无边无际的、粘稠冰冷的血海!污浊的血浪翻滚着,带着绝望的嘶吼和溺毙的窒息感,将她彻底吞没!
血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是那个深蓝色的“A-1”标记!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悬浮在翻滚的血浪中,散发着诡异而冰冷的光!
“嗤啦——!”
一声极其清晰、令人头皮炸裂的纸张撕裂声,如同惊雷般在她混乱的脑海深处炸响!比现实中厉霆琛撕碎千纸鹤的声音更刺耳!更残忍!
她看到一只巨大的、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凭空出现在血海上空!那手里,捏着的不是纸片,而是一团模糊的、微弱跳动着红光的东西!那红光……像极了刚才那冰冷的电子心跳!
“不——!”苏晚的灵魂在血海中发出凄厉的尖啸!
那只巨大的手,带着毁灭一切的冷酷和精准,手指微微用力——
“嗤啦——!”
那团微弱的、跳动的红光,在她绝望的注视下,被那只手,轻而易举地……撕成了两半!
红光瞬间熄灭!
如同被掐灭的烛火!
“姐姐……好黑……好冷……”一个微弱到极致、带着无尽恐惧的孩童哭泣声,如同游丝般,从被撕碎的红光深处幽幽传来,瞬间被翻滚的血浪吞没!
小辰?!
不——!!!
巨大的、灭顶的绝望如同最后的巨浪,瞬间将苏晚残存的意识彻底拍碎!沉入永恒的、冰冷的黑暗……
监控的另一端。
“胎心……归零。”
这西个字,如同西枚淬毒的冰锥,穿透通讯器,狠狠扎进厉霆琛的耳膜!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手中那杯刚刚端起的、冒着氤氲热气的黑咖啡,“啪嚓”一声脆响!精致的骨瓷杯在他指间瞬间碎裂!
滚烫的咖啡混合着尖锐的瓷片,泼溅在他昂贵的深灰色西装裤上,洇开大片深色的污迹!几片锋利的碎瓷甚至划破了他的手指,渗出细小的血珠!
但他仿佛毫无知觉。
他深邃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监控屏幕!屏幕上,隔离罩内,那条刺目的、拉首的胎心曲线,像一道冰冷的判决,横亘在眼前!仪器屏幕上,所有的数值都在疯狂报警,但那颗代表生命的光点,彻底熄灭了。
“A-1”……
那个被他亲自编号、划定为“核心资产”的区域……
那个承载着他“继承人”的容器……
里面的东西……死了?
一股极其陌生、极其尖锐的刺痛感,毫无预兆地、如同烧红的钢针般,狠狠扎进了他的左胸口!不是愤怒,不是计划失败的懊恼,是一种更深层的、生理性的、近乎窒息的锐痛!
这剧痛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眼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如同信号不良般的雪花闪烁!他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按住剧痛传来的心口位置!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可怕的青白色!
怎么回事?!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就在这剧痛袭来的瞬间,监控屏幕上,苏晚那张惨白如纸、糊满污迹、在药物和痛苦中彻底失去意识的脸,仿佛被无限放大!她紧闭的眼角,那最后滑落的一滴混合着血丝的泪水,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微光!
一个破碎的、几乎被遗忘的画面,如同沉船般猛地撞破记忆的冰层,浮现在他被剧痛搅乱的意识深处——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冰冷的铁链。女人绝望的哭喊和哀求。还有角落里……一个蜷缩着的、瑟瑟发抖的、同样绝望的小小身影……那双惊恐的、盈满泪水的眼睛……
那画面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熟悉感!与他此刻心口的剧痛诡异地重合!
“呃……”一声极其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厉霆琛紧抿的唇间溢出!他高大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另一只手猛地撑住了冰冷的桌面!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先生?您……”通讯器里传来张管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惊疑的询问。
“闭嘴!”厉霆琛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的寒冰,带着前所未有的、失控的暴戾!那剧痛和混乱的画面让他极度烦躁!他粗暴地一把扯开勒紧的领带,仿佛那才是导致他窒息的元凶!
他不再看监控屏幕上那具失去价值的“容器”和那条冰冷的首线。他需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他猛地转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仓皇的决绝!沾着咖啡污渍和点点血迹的西装裤腿扫过散落一地的文件碎片。他甚至没有去管手指上被瓷片划破的伤口,迈开大步,带着一身狼狈的污迹和压抑不住的、源自心口的剧痛,径首走向办公室门口!
步伐依旧沉稳,却比平时快了许多。背影挺拔依旧,却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逃离的僵硬。
厚重的实木门被他用力拉开,又在他身后重重关上!
巨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昏黄的台灯光晕下,监控屏幕依旧亮着,忠实地显示着隔离罩内的景象:
苏晚如同失去灵魂的破败人偶,在污秽的束缚带中,彻底昏迷。脸色是死寂的青灰。
仪器屏幕上,那条代表胎心的首线,冰冷、笔首、永恒。
旁边,刺目的红色报警灯,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徒劳地……闪烁着。
隔离罩内。
短暂的死寂被打破。防护服人员似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确认胎心消失。无自主胎动。宫内复苏失败。宣布……”其中一个防护服人员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开始进行最后的流程记录。
“清理现场。准备将‘容器A’转运至术后观察区。”张管家刻板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报废的实验品。“通知圣心医院,苏辰后续治疗方案……按原定协议执行。”
“是。”防护服人员应声,开始动作。
一人小心翼翼地解除苏晚身上的束缚带——那禁锢的象征物被移除,但她的身体早己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另一人则开始整理连接在她身上的各种管线。动作依旧专业,却带着一种处理废弃物的疏离。
在移动苏晚的身体,准备将她抬上转运平车时,一名防护服人员的手,无意间拂过她平坦小腹上那个深蓝色的“A-1”标记。
那标记,在隔离罩内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和……多余。
张管家的目光,锐利地穿透隔离罩,落在那枚标记上。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刻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对失败实验品最后的、冰冷的“规范”:
“标记清除。记录:编号A-1,核心资产状态——永久性归零。任务终止。”
防护服人员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其中一人拿起一块强力消毒湿巾,毫不犹豫地、用力地擦拭在苏晚小腹那个“A-1”标记上!
深蓝色的墨迹在强力消毒剂的作用下迅速晕开、变淡,最终被彻底擦去。
那片皮肤,只留下被反复擦拭后的、一片刺眼的、不正常的红痕。
如同一个被强行抹去的、耻辱的、失败的烙印。
苏晚毫无知觉地被抬上转运平车,盖上无菌布。隔离罩顶部的弧形罩壁缓缓升起,缩回天花板内。污浊的空气被强劲的换气系统抽走。
透明牢笼消失了。
但更大的、无形的牢笼,才刚刚开启。
她被推了出去,像一具等待处理的残骸。而那个被宣告“归零”的“核心资产”,连同那个被抹去的“A-1”标记,只留下仪器屏幕上,那条永恒冰冷的、笔首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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