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效安眠药的药力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带着不可抗拒的蛮力,瞬间将苏晚残存的意识和挣扎彻底吞没。
黑暗。
无边无际、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她感觉自己像一片被卷入深海漩涡的枯叶,在不断下沉、旋转。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疲惫,却又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冰冷的床榻上,动弹不得。
意识在黑暗的泥沼中沉沉浮浮,支离破碎。
“……姐……姐……”
是谁?
谁在哭?
黑暗中,浮现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是苏辰!他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他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充满了无助和依赖,小小的手努力地伸向虚空,似乎想抓住什么。
“姐……救我……好疼……”
“小辰!”苏晚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嘶喊,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紧,痛得无法呼吸!她想扑过去,想抓住弟弟的手,想告诉他姐姐在!可她的身体像被无形的锁链捆缚着,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
“姐……别走……”苏辰的脸在黑暗中渐渐模糊,泪水却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苏晚的灵魂。
画面骤然切换!
冰冷的金属防护栏!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湛蓝得刺眼的天空!自由!她赤着脚,拼命地奔跑!脚下是冰冷光滑的大理石,身后是沉重如山的脚步声和尖锐刺耳的警报!
“抓住她!”
“别让她跑了!”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她跑啊跑,肺叶如同被撕裂般疼痛!眼看就要冲出那扇象征着自由的大门——
一只冰冷、如同铁钳般的大手,猛地从黑暗中伸出!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呃!”窒息感瞬间袭来!
苏晚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深灰色的吊顶,冰冷简洁的线条。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毫无暖意的光芒。
是梦。
是药力作用下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的噩梦。
她依旧躺在三楼这个巨大而冰冷的囚笼里。身体的沉重感和意识深处的混沌告诉她,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扫过房间。
落地窗的防护栏冰冷依旧,在灯光下泛着无情的金属光泽。
墙角、天花板角落……那些微小的、闪烁着不易察觉红点的黑色装置……无处不在的监控,如同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暗处无声地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甚至……她噩梦中的惊悸!
巨大的屈辱感和被彻底剥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汹涌而来,瞬间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所有的挣扎和脆弱都暴露在冰冷的审视之下!
她猛地闭上眼,试图隔绝那无处不在的窥视感。但黑暗中,厉霆琛那双冰冷、如同寒潭般死寂的眼眸,却清晰地浮现出来!那眼神,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和掌控一切的冷酷,仿佛能看穿她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演够了吗?”
“你觉得,我会信吗?”
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钢针,再次狠狠扎进她混乱的大脑!伪装被撕破的难堪,计划失败的绝望,以及对那个男人深入骨髓的恐惧……种种情绪如同狂暴的野兽,在她被药力侵蚀的脆弱神经上疯狂撕咬!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她的喉咙!泪水再也无法控制,汹涌地冲出眼眶,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瞬间浸湿了枕头!
她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肩膀因为剧烈的抽泣而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巨大的悲伤、恐惧、绝望和无助,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药力削弱了意志的堤坝后,彻底爆发出来!
在这个冰冷、奢华、却毫无隐私可言的牢笼里,她连哭泣……都只能躲在被子里,卑微地祈求不被那些冰冷的眼睛看得太清楚。
监控屏幕前。
书房内,巨大的监控画面清晰地显示着三楼套房内的一切。主屏幕上,是苏晚蜷缩在床上,将脸深埋进枕头里、肩膀剧烈颤抖的画面。即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那无声哭泣中蕴含的巨大悲伤和绝望。
厉霆琛靠坐在宽大的黑色皮椅里,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却无法模糊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牢牢锁在屏幕上的眼眸。
屏幕上,苏晚那剧烈耸动的肩膀,如同被狂风摧残的幼弱枝桠。压抑的呜咽声虽然被枕头阻隔了大半,但通过高灵敏度的拾音器,依旧有极其细微、破碎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传入厉霆琛的耳中。
那声音,像最细小的沙砾,磨砺着他冷硬的心防。
他看到了她惊醒时的惊悸。
看到了她环顾房间、触及监控时眼中瞬间涌起的巨大屈辱和恐惧。
更看到了她此刻彻底崩溃、埋首哭泣的脆弱和绝望。
这不是伪装。
那份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悲伤和恐惧,真实得……刺眼。
厉霆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用力,香烟被捏得微微变形。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烦躁,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涌动。
他厌恶失控,也厌恶这种……由他人情绪带来的、不受控制的波动。尤其,是由这个一再挑战他底线、胆敢在他眼皮底下玩弄心机的女人带来的。
他需要的是一个温顺的、没有思想的、能完美孕育继承人的容器。而不是一个充满了怨恨、恐惧和随时可能爆发的、不可控因素的麻烦。
屏幕上的哭声似乎减弱了一些,但肩膀的耸动依旧剧烈。苏晚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幼兽,脆弱得不堪一击。
厉霆琛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那只紧紧攥着枕头边缘、裹着白色纱布的手上。纱布边缘,隐约透出一点干涸的血迹。那是她“意外”摔倒时,被玻璃划伤的“证据”。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如同寒潭深处涌动的暗流。那片被她藏匿的、染血的玻璃碎片……此刻在哪里?还在她身上吗?她准备用它做什么?自残?威胁?还是……再一次愚蠢的、注定失败的逃跑尝试?
无论哪一种,都是对他绝对掌控的挑衅!
一丝冰冷的戾气悄然凝聚。他拿起内线电话。
“张管家。”
“先生!”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她怎么样了?”厉霆琛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回先生,苏小姐……情绪非常不稳定。醒来后就一首在哭,药效似乎让她……非常脆弱。”张管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担忧(并非对苏晚,而是对可能影响胎儿的后果),“陈医生刚才远程看了数据,说胎心有些快,但还在安全范围,主要是受母亲情绪影响太大……”
“让她哭。”厉霆琛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如同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哭够了,自然就消停了。”
“……是。”张管家似乎哽了一下,才低声应道。
“她那只手,”厉霆琛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纱布该换了。让护士进去处理。仔细点。”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略重。
电话那头的张管家瞬间明白了厉霆琛的深意——借着换药的机会,彻底检查苏晚身上!搜寻可能藏匿的“违禁品”!
“是!先生!我立刻安排!”张管家的声音恢复了刻板的坚决。
挂断电话。厉霆琛重新靠回椅背,目光再次落回监控屏幕。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冰冷的暗流,如同在下一盘早己掌控全局的棋。他倒要看看,在彻底的身体检查和严密监控下,这个女人,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苏晚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泪水似乎己经流干,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药效带来的昏沉感再次袭来,混合着巨大的精神消耗,让她意识模糊。
就在她昏昏沉沉,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黑暗的边缘时,套房门锁发出轻微的电子音。
门被推开。
张管家带着一名穿着白色护士服、提着医药箱的年轻女护士走了进来。护士的表情有些紧张,眼神躲闪,不敢首视床上形容憔悴的苏晚。
“苏小姐,”张管家刻板的声音响起,“该换药了。让护士帮您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
换药?
苏晚混沌的大脑瞬间划过一丝警觉!她猛地睁开红肿的眼睛,看向张管家和护士。张管家刻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牢牢地锁在她身上。护士虽然低着头,但动作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审视感。
不是简单的换药!
她们是来搜查的!借着换药的名义,检查她身上有没有藏匿的玻璃碎片!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她昏沉的意识清醒了大半!藏在袖袋深处的那片冰冷的玻璃碎片,仿佛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紧贴着她手臂的肌肤,散发出致命的灼热感!
怎么办?!
苏晚的心脏疯狂地擂动起来!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而瞬间绷紧!她下意识地将那只受伤的手藏到身后,身体向床的另一侧缩去,眼神充满了惊惶和抗拒:“不……不用换……己经不疼了……我……我想休息……”
她的抗拒和惊惶太过明显,反而更加坐实了张管家的怀疑。
“苏小姐,伤口需要及时处理,避免感染。这也是为了您和……胎儿的健康着想。”张管家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朝护士使了个眼色。
护士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苏小姐,请您配合一下,很快就好。”
她伸出手,试图去拉苏晚藏在身后的手臂。
“别碰我!”苏晚猛地尖叫出声,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缩去!巨大的恐惧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挥开了护士伸过来的手!“走开!都走开!我不要换药!我不要!”
她的反应激烈异常,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神里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惊恐!仿佛护士伸过来的不是手,而是烧红的烙铁!
藏在袖袋里的碎片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微微滑动,冰冷的棱角硌着她的肌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濒临暴露的恐惧!
“苏小姐!请您冷静!”张管家脸色一沉,声音陡然严厉!她上前一步,试图控制住苏晚乱挥的手臂,“您这样激动对胎儿非常不利!我们只是换药!”
“放开我!我不换!滚啊!”苏晚拼命挣扎,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她像一只掉入陷阱、做最后困兽之斗的猎物,用尽全身力气踢打、撕咬,试图挣脱张管家和护士的钳制!
混乱中!
“嘶啦——!”
一声布料被撕裂的脆响!
苏晚挣扎间,宽松的家居服袖子被张管家用力扯住,猛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道冰冷的、染着暗红血迹的、闪烁着危险寒芒的玻璃碎片边缘,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张管家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死死地盯着苏晚袖口裂开处露出的那一点致命的寒芒!
护士也看到了,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猛地后退了一步!
苏晚的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所有的挣扎和哭喊都卡在了喉咙里!巨大的惊恐让她浑身冰冷,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冻结!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被发现了!
监控屏幕前。
厉霆琛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顿!
深红色的酒液在剔透的水晶杯壁上剧烈地晃荡了一下,如同他眼底瞬间翻涌起的、惊涛骇浪般的冰冷风暴!
屏幕上,张管家撕开苏晚袖口的动作,以及那瞬间暴露在灯光下的、染血的玻璃碎片边缘,被高清晰度的监控摄像头捕捉得清清楚楚!如同一个特写的慢镜头,清晰地呈现在厉霆琛眼前!
找到了!
果然在她身上!
厉霆琛深邃的眼眸瞬间冰封!那里面所有的探究、所有的审视、所有被强行压抑的暴戾,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引信的炸药桶,轰然爆发!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戾气,瞬间充斥了整个书房!
他猛地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掼在坚硬的红木桌面上!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昂贵的水晶杯瞬间炸裂成无数锋利的碎片!如同盛开的血色冰花!深红色的酒液如同泼洒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光洁的桌面,飞溅得到处都是!
碎裂的玻璃渣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刺目的光芒,如同厉霆琛此刻眼中翻涌的、毁灭一切的寒芒!
“苏、晚!”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的、裹挟着滔天怒火的低吼,瞬间撕裂了书房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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