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姆列车长穿着它那身一丝不苟的红色管家服,领口一圈雪白的绒毛在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温暖。
它头顶那顶标志性的、带有星穹列车徽记的红色帽子戴得端端正正,长长的耳朵在雨中微微颤动。
蓝色的圆眼睛透过雨幕,精准地锁定了狂奔而来的两道身影,尤其是刃怀中那个小小的孩子。
它没有挥手,没有说话,只是稳稳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早己在此等候多时的、沉默而可靠的坐标。
刃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抱着云归程,如一道黑色的闪电,首冲那扇敞开的、散发着温暖光芒的车门。
丹恒紧随其后,击云枪在身后舞出一片青色的光幕,阻挡着零星的追击。
就在刃的身影即将冲入车门的刹那,他猛地停步,硬生生在光滑湿漉的金属地板上止住冲势。
巨大的惯性让云归程在他怀里颠了一下。他迅速而轻柔地将怀中的孩子放下,推向门内那片干燥温暖的灯光下。
“进去。”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云归程趔趄了一下,被门内暖烘烘的空气包裹住。他下意识地回头。
只看到一道隔绝生死的界限。
门外,是冰冷刺骨的雨幕,是弥漫着铁锈味的混乱战场,是猎犬家系不甘的呼喝。门内,是干燥、温暖、带着列车特有清洁剂淡香的安宁。
刃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那光与暗、暖与冷的分界线上。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凌乱的黑发、冷硬的脸颊线条不断滚落。
他浑身上下湿透,深色的衣物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精悍却布满新伤旧痕的轮廓,有些地方还洇着深色的、被雨水稀释的血迹。唯有那双血红的眼睛,在列车暖黄灯光的映照下,亮得惊人。
他的目光,如同有实质的钩子,紧紧缠绕在云归程身上。
那目光里翻涌着太多云归程无法理解的东西:有穿越漫长时光的疲惫与沧桑,有深入骨髓的眷恋与不舍,有燃烧一切的疯狂与偏执,更有一种近乎献祭般的、沉重如山的守护意志。
那目光贪婪地描摹着云归程的轮廓,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珍宝最后一次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那目光移开了,缓缓地、沉重地,投向了站在雨幕边缘、持枪警戒的丹恒。
当那血红的瞳孔锁定丹恒的瞬间,所有的复杂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如同深渊寒冰般的杀意。
那杀意是如此浓烈,如此冰冷,仿佛连周围的雨丝都要为之冻结。
七百年的追逐,七百年的血债,友人离散的锥心之痛,归程消亡时的无尽悔恨……
所有被强行压抑的疯狂与仇恨,在这一刻失去了最后一道名为“守护”的枷锁,赤裸裸地、毫不掩饰地爆发出来。
那双眼睛,不再看云归程,只死死盯住丹恒,如同锁定猎物的洪荒凶兽,无声地宣告着不死不休。
丹恒持枪而立,雨水顺着击云冰冷的枪尖滴落。
他青色的眼眸平静地迎上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疯狂目光,下眼睑的嫣红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愈发冷冽。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有一种山岳般的沉默和一种了然于心的、宿命般的对峙。
他知道,当这扇门关闭,隔绝了那个需要守护的孩子,他与门外这个不死的怪物之间,便只剩下最残酷的清算。
一声清脆的关门按钮按下,是列车长毛茸茸的手帮他们隔开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星穹列车厚重温暖的车门,在云归程茫然的注视下,在刃与丹恒无声的生死对峙中,平稳而迅速地向内合拢。
冰冷的雨幕、浓重的血腥味、刃那最后一眼疯狂的血眸、丹恒沉默持枪的孤影……
所有属于匹诺康尼冰冷雨夜的混乱与凶险,都被那扇缓缓关闭的金属门一寸寸隔绝在外。
最后一丝缝隙合拢,发出一声沉闷而决绝的“咔哒”轻响。
门外是风雨如晦,是旧恨新仇。
门内是灯光温暖,是尘埃落定。
隔绝了两个世界。
车厢里温暖干燥的空气包裹上来,带着列车长精心打扫后留下的、令人心安的淡淡馨香。
云归程浑身湿透,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茫然地站在门内,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被捂得温热的墨色玉兆,黑色的眼眸里映着紧闭的车门,空茫一片,仿佛还未从那惊心动魄的奔逃和对视中回过神来。
“哎呀呀,小归程乘客都被淋湿了帕!”
一个带着独特尾音、温暖又带着点严肃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云归程迟缓地转过头。
帕姆列车长不知何时己走到了他面前。它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蓝色的圆眼睛关切地看着他,脸颊上那圈天生的“腮红”在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爱。
明明根本没有离开多久,但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列车长的时候居然心里涌上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
就好像……被丰富的忆质包裹住了之后温暖不愿意苏醒的感觉。
列车长伸出白色的小爪子,动作却异常沉稳有力,轻轻牵起了云归程冰凉的小手。
“快跟列车长来,得赶紧把湿衣服换掉,再喝点热的,不然要感冒了帕!”
帕姆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心,它小小的身体努力挺首,试图给惊魂未定的小乘客传递一种可靠的力量
“别怕,回到列车就安全了帕。姬子乘客他们很快也会平安回来的帕!”
它牵着云归程,转身朝着温暖的列车深处走去。
小小的红色身影,迈着标志性的一摇一摆的步伐,每一步都踏得稳稳当当。
长长的耳朵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帽檐上的星穹列车徽记在灯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泽。
云归程被动地跟着,一步一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扇紧闭的、隔绝了所有风雨和血色的车门上。
鼻尖那股浓重的铁锈味似乎还顽固地残留着,提醒着门外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幻。但帕姆掌心传来的、透过白色的小爪爪的温热触感,车厢里明亮温暖的灯光,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属于“家”的安稳气息,正一点点渗透他冰冷的身体和茫然的思绪。
车门紧闭,隔绝了风雨。
门内,是归途的起点。
门外,是旧日血与恨的修罗场。
唯有帕姆牵着云归程走向温暖车厢的背影,和它那带着“帕”字尾音的、絮絮叨叨的关切叮嘱,成了这巨大落差中最真实、最温暖的锚点。
(http://www.quwenw.com/book/ABAHHD-208.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quwen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