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据点空旷的空间里,刃正盘膝坐在角落,支离剑横于膝上,剑身缠绕的陈旧绷带与他腰间染血的绷带仿佛同源共生。
他闭着眼,气息沉敛如古井,唯有在云归程手腕上信息光幕频繁亮起时,那浓密的黑色睫毛会几不可察地颤动一下。当群聊的喧嚣终于落幕,云归程小小地呼出一口气,放下有些发酸的手腕,刃才缓缓睁眼。
血红的眸子在昏暗中望过来,没有询问,只是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结束了?
“嗯。”
云归程低低应了一声,带着一点完成任务后的疲惫茫然
“杨叔说…知道了。让我…跟你走。”
他下意识地省略了三月七的激烈反对和丹恒那令人心悸的沉默,也跳过了瓦尔特提到的“景元的判断”。
这些复杂的信息流,对他空荡的脑海和虚弱的身体来说,处理起来太过吃力。
刃点了点头,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金属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走向料理台,动作是七百年前就刻入骨髓的流程——取米,淘洗,注入清水,点火。
然后精心准备一些小菜,比如一碗简单的炖蛋,和一些比较有滋味一点的饭后点心。
那双曾锻造出神兵、如今布满伤痕与厚茧的手,握着汤勺在锅中缓慢而稳定地搅动。
氤氲的热气升腾,渐渐弥漫开谷物的温香,在这充满机油和金属冷冽气息的空间里,固执地开辟出一小片柔软之地。
云归程抱着膝盖,安静地看着。
这气味奇异地熨帖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小小的身体记得这种温度,记得这种从胃里蔓延开的、令人安心的暖意,远比他混乱的记忆更加诚实可靠。
米糊煮好,温度刚好。
刃将碗放在他面前的小桌上,又去给他端了别的食物。
云归程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
味道很淡,只有米粒本身的清甜,但足够温暖。
他吃得很慢,很专注,仿佛这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就连眼睛也在吃饭的时候不自觉的放空呆滞。
刃就坐在对面的金属箱上,支离剑靠在手边,沉默地注视着他。
那目光沉甸甸的,像凝固的时光,里面翻涌着云归程无法解读的、过于复杂的情绪——失而复得的珍视,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守护。
他不敢细看,总觉得多看一秒,心口那莫名的酸涩就会满溢出来。
吃到一半,云归程忽然停下。
他抬起小小的脸,黑色的眼眸里映着刃的身影,带着一丝纯粹的困惑
“你…为什么…会做饭?”
这个问题在他空白的脑海里盘旋很久了。一个沉默寡言、满身血腥、背负通缉令的星核猎手,一个看起来只应该与杀戮和毁灭为伍的男人,为什么能如此熟练地做出这碗温热的、带着熟悉感的米糊?
刃搅动米糊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金属勺沿磕碰锅壁,发出一声轻响。
他血红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尘封七百年的风雪骤然呼啸而起。
工造司午后炽热的阳光、孩童清脆满足的笑声、趴在怀里沉沉睡去的温软重量……
与星核猎手冰冷基地里银狼推开碗的画面、口腔中迟来的苦涩焦糊味、心脏被迟来的真相狠狠贯穿的剧痛……无数碎片猛烈地冲撞、切割。
时间似乎停滞了许久。
灶台上汤锅里细微的咕嘟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就在云归程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自己问错了话时,刃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的声音,才沉沉地响起。
“因为…很久以前…”
他的目光落在云归程努力吞咽的小脸上,声音低得几乎被锅中的气泡声淹没
“…要喂饱一只…很麻烦的小猫。”
“小猫?”
云归程茫然地重复,黑眼睛里满是困惑。
星核猎手居然会养猫?真是神奇。
刃没有再解释。
他只是看着云归程把最后一点米糊和那些小菜吃完,然后起身,动作自然地收走了碗勺。
那瞬间,他布满风霜血火的侧脸上,掠过一丝极淡、却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痛楚。
有些答案,对如今的小家伙来说,不如永远尘封。
接下来的日子,在一种奇异的平静与紧绷交织中流逝。
匹诺康尼昏暗的天空循环着它瑰丽却虚假的昼夜。
刃的临时据点如同风暴眼中一个突兀的寂静点,隔绝了外界愈演愈烈的钟表匠遗产争夺风暴。
云归程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身体像一块耗尽了能量的脆弱电池。
清醒时,他就蜷在床上看刃擦拭那柄名为“支离”的剑,看窗外流动的、光怪陆离的忆质霞光。
偶尔,他腕表上的群组会跳出零星的信息。
三月七分享了一张巨大的、色彩斑斓的梦境泡泡糖照片
【小归程看!匹诺康尼特产!给你留最大最甜的粉色泡泡帕!】
字里行间努力传递着快乐,试图驱散担忧。
穹发来一张模糊的、疑似“猎犬”家族成员狼狈摔倒的抓拍
【新运动:匹诺康尼障碍追逐赛。参赛选手:猎犬(×),垃圾桶(√)。】
冷幽默依旧。
瓦尔特则发来简短的报平安
【一切按计划推进。保重。】
姬子的消息带着她特有的优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尝试了本地咖啡豆,可惜…结果依旧颇具‘挑战性’。
归程,好好吃饭。】
云归程会认真地、慢慢地打字回复。给三月七回一个简单的“好看”,给穹回一个“?”表示不解但接受,给瓦尔特和姬子回“嗯,好”。
他的回复总是很短,像个电量不足的通讯器,勉强维持着最基本的信号连接。
他避开了所有关于刃、关于现状的询问,也从不主动提起。
那片空白是他唯一能守住的、小小的安全区。
只有丹恒的头像,始终是沉寂的灰色。那片灰色在群组里异常扎眼,像一块无法填补的缺失。
云归程有时会无意识地用手指划过那个暗淡的名字,黑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茫然的空。
身体里某个地方,似乎也因为这片沉默而变得空落落的,但他无法理解那是什么。
平静的表象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匹诺康尼追捕“猎物”的猎犬家族,其触角远比预想的更敏锐。
据点虽隐蔽,但刃需要外出探查萨姆的消息,偶尔也需要引开过于靠近的“猎犬”。
每一次刃独自外出,据点厚重的大门合拢的声音,都像在云归程心口敲了一下。
他会立刻缩回沙发最深处,用毯子把自己裹紧,只露出一双警惕的黑色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时间变得粘稠而漫长,空气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循环系统单调的嗡鸣。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他脆弱的心脏——不是怕自己,而是怕那扇门再次打开时,带回的是更坏的消息。
每一次,当门终于被推开,那个高大、沉默、带着一身硝烟与淡淡血腥气的身影重新踏入时,云归程紧绷的身体才会微不可察地放松下来。
刃从不解释外面发生了什么,云归程也从不问。
30+2等我玩完回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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